这一年来,水稻上山运动在各地搞的是轰轰烈烈,如火如荼。其实所谓水稻上山,不过是旧瓶装新酒,是修梯田种水稻换个说法而已。本来不是什么新鲜事,不知怎么突然就流行了起来,很多地方竞相推广。
(资料图片)
最先宣传水稻上山概念的朱姓院士在人民大会堂的发言是这样讲的:水稻上山,很受农民欢迎,今年,云南推广了50万亩,我们村推广了405亩,最高亩产788公斤,最低634公斤,总产28万公斤,我们村277人,人均1000公斤,饭碗牢牢地端在了自己手里。
朱院士名头大,是典型,曾被评为“时代楷模”,他这么一说,自然有人捧场。于是我们看到很多官媒和自媒体从各方面论证水稻上山是多么科学,多么有意义。然后从云南到其他地方,为了实现水稻上山,各种大手笔就隆重上演了。
原来大山上郁郁葱葱的植被全部连根挖掉,推土机出场推成一片片台阶状梯田。这其间投入多少成本,毁了多少林木,估计就是一本烂账。
结果呢,2023年入夏,在暴雨洗礼下,为实现水稻上山而突击建设的所谓高质量农田,一下子被冲刷得百孔千疮,惨不忍睹。泥石流所到之处,一片狼籍,梯田荡然无存。事实证明,这就是一场闹剧,根本经不起实践的检验。
梯田种植水稻需要具备特定的土地和水资源条件。土层厚度要深还要比较肥沃,底层土壤要有强粘性,这样才能够蓄留雨水。山坡灌溉供水不便,更多依赖天然水源,因此需要当地有充足的降雨量。只有少数地方能满足上述条件,根本不是随便哪里都可以照抄的。
同时,水稻是一种劳动密集型的农作物,梯田种植更是需要大量的人工投入。在平原地区可以利用机械设备进行种植和收割,节省人工成本。但在坡地上却很难实施机械化作业,必须依赖人工劳动,这无疑会给农民增加巨大的人工和成本负担。
修梯田,从来都是因为平原耕地不足,为解决人口吃饭压力而采取的不得已之举。如果操作方法不当,只能事倍功半,投入和产出不成比例。几十年前,在“以粮为纲”的错误方针指引下,全国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搞“学大寨”修梯田,不充分考虑各地的不同情况,一味蛮干,最终没有留下任何值得夸耀的成绩,得不偿失。现在,在平原地带都有大量农田抛荒的情况下,不思如何对平原荒地进行有效利用,反而舍本求末去推广什么“水稻上山”,何其荒唐。
提出这个口号,首先是一种投机献媚行为。这几年国际形势复杂,西方和中国在不少问题上立场分歧,有人担心未来中国会因为遭遇粮食危机导致政局不稳。有心人就迎合上意,拿粮食安全问题做文章,一味强调什么“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里”。
问题是存在的,但解决方法却完全是错误的。以中国现在的人口规模,主食产量之所以够用,是因为有大量副食补充。尤其是大豆进口,解决了油料和饲料供应,饲料又转化为肉食。如果没有食用油和肉食补充,人对主食的需求量会大大增加,全国的耕地就算都种上粮食可能都不够吃。我们是通过加入到国际市场中参与商品交换,才实现了不光能吃饱,还吃得好。想脱离国际市场搞自给自足,最终既吃不好,也吃不饱。至于有人担心的粮食危机,只要不是全球范围的气候剧变导致农产品产量暴跌,几乎是不可能的。现代文明社会已经不再支持把粮食当做武器打击对手,即使是敌对国家,也不会限制他国进口粮食造成人道主义危机。只要不自己闭关锁国,国际市场上的农产品是开放进口的。
所以中国真正应该做的,是如何进一步履行入世承诺,改善国际关系,从而更加深度开放。而不是总害怕被别人制裁,时刻高喊“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里”这种口号,实则于国于民都没有任何好处。
这一口号,又被地方政府所利用。不少山区的地方政府为了土地财政,把县城附近小平原的耕地都用来开发房地产了。但国家的耕地面积红线需要保持,为了达成“占补平衡”的目标,就打着“水稻上山”的名义,把山坡地开垦成所谓高质量农田。
而很多地方的农民其实早就被集中安置,脱离了山区,“水稻上山”的新建梯田并不是农民开垦的,也不是农民来耕种的,往往是地方政府通过招投标寻找第三方公司来完成。他们在实际建设过程中根本不顾基本的农业常识,只要达成了建造面积指标,就可以拿走工程款。只要有名义,上了项目,就能申请到款项,就能创造GDP,承包商和关联方都立刻能从中获利,赚得盆满钵满。至于项目本身的效益如何,那是后人的事,与我何干。
这场献媚和骗财合谋的闹剧,一年来搞得好些地方鸡飞狗跳乃至天怒人怨。明明都是些违反基本常识的荒唐事,却一直得不到有效制止,直至惊动了自然资源部。自然资源部终于在6月14日出台了一份很有针对性的文件,特别指出“禁止在25度以上陡坡地、重要水源地15度以上坡地开垦耕地。对于坡度大于15度的区域,原则上不得新立项实施补充耕地项目”,总算是否定了“水稻上山”这种天方夜谭式笑话。虽然文件姗姗来迟,对于深受其害的绿水青山,好歹也起到了亡羊补牢的作用。
然而在这一轮水稻上山,退林还耕运动中,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,造成了多大的损失,总得有个统计吧,总得确定下责任人吧?如果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过去了,难保下次不会又改头换面上演新的闹剧。
标签: